弟子秦宇学是个很聪明的学生，学画较晚，但对画画也很有一些兴趣。就是坐不住板凳，每天东一头西一头的不知忙些什么。一晃就快毕业了，在绘画上还没怎么进入角色，心里很是着急，一天在茶馆里偶遇，我打趣他道：“都啥时候了，还有心来清闲。”秦说：“心里浮躁，和几个同学来清醒清醒。对了，老师忙，总想找个时间跟您谈谈心，但不好意思。今天真是上帝的安排。”随后入座，聊了起来。

　　秦宇学苦诉（下称秦）：“老师，我好像刚入学，就快毕业了，没学多少本事，面临毕业找工作，很可怕。”

　　我说（下称师）：“现在社会大环境，诱惑很多，在你们心中什么都重要，就是画画不重要，学画的时间可以随便的被挤掉。无效劳动、浪费的时间太多。每天多画一小时与被挤掉一小时积累起来效果是不一样的。你们的学长袁武，现在是著名画家了。他开始在校学画的时候，水平同你们差不多。但他每天三点一线，寝室、食堂、教室。星期天去书店，看画册，买书，假期去农村画速写，心无旁顾，日积月累，成功是必然的。从根本上说，成功的原因在于自学能力的培养，古人说：‘师傅领进门，修行在个人。’其实，不入大学可以靠自学成才，入了大学也必须主动自学才能成才。老师的教代替不了你自己的学。”

　　秦：“老师，那我们现在努力学还来得及吗？”

　　师：“完全来得及。别说你们二十多岁，我六十多岁努力还来得及呢。你们没听说大器晚成吗？黄宾虹，六十多岁变法，八十多岁是艺术的黄金时期。艺术学习一是靠勤奋，二是靠思想上沉得住气，有悟性，不能幻想一夜成名。要孜孜以求。”

　　秦：“那除此之外就没什么诀窍了吗？”

　　师：“诀窍是有的。不过还是要勤奋来支撑。我的成功秘诀是一二三四三二一。

　　一是一个志向。对画画的酷爱，追求不动摇。成功的决心矢志不渝。

　　二是练眼和手。绘画是视觉艺术，也是技巧性很强的艺术，必须练眼——观察能力，练手——表现能力。

　　三是基本形、垂直水平线、比例。这是绘画的观察方法与表现方法、严格造型训练最基本的功夫。眼要敏锐，要养成观察的习惯。无论具象还是抽象造型都离不开这三条。当你能敏锐地运用它时，你就是造型大师了。可惜很多老师教学中不强调这三条了。

　　四是四多——多画、多看名画、多读书、多游历。只有多画画，勤于实践，大师的名画你才能看进去，才能理解；只有多读书，多游历才能有广博的艺术修养。古人说：‘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’又云：‘退笔如山未足珍，读书万卷始通神。’

　　三是研究客体、主体、本体，三位一体。客体是被表现的对象，主体是画家的主观精神。古人说：‘外师造化，中得心源。’本体就是客体、主体作用的结果——画面。最后是通过画来说话，让观者与你产生共鸣。三者，缺一都不成。

　　二是继承与创新。学习传统才能继承传统，也才能知道传统中的糟粕与怎样背叛这种传统，同传统拉开距离，与时俱进，创造时代的艺术，给后人留下新的传统。

　　一是回到了原点。自己的追求成功了。

　　这一二三四三二一就是画家成功的历程。望我们师生共勉哪！”

　　秦：“老师，中国画传统几千年，遗产太丰富了。现代社会，科学发展日新月异，又要学电脑，又要学外语，又要关注社会和市场。时间不够用，哪有那么多时间从宋元一直临摹到明清各大家呀，这里能不能简化或者有什么举一反三的学习方法？”

　　师：“有，你已经说出来了——举一反三。我们现代人确实不能像古人那样学画。就从使用毛笔来说吧，古人从儿时学文化，就得用毛笔，没有什么圆珠笔、钢笔、铅笔之类的硬笔。所以古人书法功底一个比一个强，学问越大，毛笔功夫越深，‘书画同源’，古代画家自然笔墨功力深厚，现代人是不可能达到的。我们现在没时间下那么大功夫去从宋元临摹到明清，我们可以利用概括的学习方法举一反三，事半功倍，其实这个方法古人早就告诉了我们，老子在道德经里说：‘道生一，一生二，二生三，三生万物。’这很清楚，只要我们研究三，万物就在我们掌握之中。没必要，也没可能，从一开始研究，按顺序走到万物。总是有优选法的。

　　芥子圈画传里讲到画兰草时说：‘一笔长，二笔短，三笔破凤眼。’一笔长是主，二笔短是从，三笔破凤眼是疏密交叉。有主次、长短、疏密画面就建立起来了。 就是画面上有一万笔，也还是要建立主次、长短、疏密的结构。这就是中国画线造型的特征，无论人物、山水、花鸟都是如此。画兰草这三笔，变一变笔形的长短、粗细就是竹子，或是柳叶、松针、梅花等等。这就是举一反三。

　　三生万物是开启绘画艺术之门的一把钥匙。自然界存在的形象有两类。一类是人造的、实用的形象；一类是天造的、自然的形象，人造的形象基本形态是对称的几何形状。如：正方形、圆形、等边三角形（楼房、机械、家具、交通工具等）。天造的

　　自然的形象，基本形态是均衡的不等边弧三角（山石、树木、运动中的动物、人类）。人造的几何形是实用的设计艺术要素；自然造的基本形态是绘画艺术要素。中国画取材于自然，取法于自然，追求大自然的神韵，寄托人的各种精神境界以达天人合一、物我两忘。学习中国画必须深入研究大自然形象的基本形式，这也是绘画的基本形式、齐与不齐三角弧，三个边线不是直的，长度不是相等的，三角形的三个角度也各有不同。这些通过观察自然的山石树木等都可发现，它的神奇、丰富、多变又有规律的组合关系。这是自然万物的共同形象。三统领万物，不可不察。其实三生万物不只是中国画的基本结构，也是其他艺术形式的基本结构，例如：写小说就得写爱情，写爱情就得写第三者插足，这样才能有矛盾，有故事的发生、发展过程。红楼梦中，林黛玉与薛宝钗同贾宝玉就构成了三个人疏密变化的丰富关系，也是红楼梦的基本故事结构。所以我认为，哲学研究二，艺术研究三。有了三，才能有矛盾、有故事，有远近，疏密、主次变化。”

　　秦：“老师，你这种讲法、观点，我们感到很新鲜，很受启发。看来学画真得像俗话说的那样：牵牛要牵牛鼻子。 抓住关键，提纲挈领。”

　　师：“学画靠用功、磨炼、勤奋，但还要靠悟性，勤于动脑思考，把前人的经验变成自己的学问，甚至更深入地探讨下去，发现别人没有注意到的问题，例如：在中西绘画比较研究中，在透视问题上，一般都说西画是焦点透视，中国画是散点透视。我认为这只对了一部分。中西绘画透视主要区别是距点问题即画家的眼睛距被画物体的远近。西画视点放在被画物象的近距离叫做“狗眼看人低”，相同物体近大远小；中国画视点是在被画物象的远处，叫做“鸟眼看世界”，用现在的说法是坐在飞机上用长焦镜头把物象拉近。这样，物体间的变化主要是比例问题，而不是同样物象的近大远小。如清明上河图、韩熙载夜宴图等等基本如此。这样的远视点，光、色、近大远小问题都可以减弱，看起来很舒服，是科学的。在没有飞机的年代，我们的祖先发挥想象，创造出这种观察方法，真是够聪明的。”

　　秦：“老师，近些年您经常出国去欧洲、美洲讲学办个人画展，参观了很多世界有名的大博物馆、美术馆，能随便讲点儿感想吗？”

　　师：“我不是专门研究美术史，绘画理论的，只是一个中国画家。我认为东西方绘画没有高低之分，各有特点，只谈三点看法。

　　其一，中国的太极图集中概括了东西方绘画的特点。太极图中白鱼这边点黑眼，知白守黑，为中国画；黑鱼那边把白纸涂满留白眼为西方绘画。

　　其二，随着科学的发展，交流的便捷，东西方文化艺术的部分特征正在逐渐减弱，东西方的交流，产生了新的艺术样式，使世界的艺术语言更丰富了。

　　其三，现代抽象艺术的产生，绘画艺术的传统法则被否定，技巧难度降低，绘画更重视想法上的创新，使绘画呈现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。-----人类原始状态没有专门画家，由于经济发展，分工细化，产生专业画家群体，现代抽象艺术又把绘画从专家手中解放出来，成为普通人都可以从事的文化艺术活动。欧洲的超市都可以买到绘画材料，普通家庭都可见到挂在墙上自己的作品，艺术的社会教化功能，文学内涵逐渐消融。当然大师的作品还是大师，具象写实的作品仍有存在的空间。

　　随着我国的改革开放、经济转轨、政治体制转型、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形成，休闲文化将成为重要内容的一部份，我们的中国画从内容到形式将会有一个新的发展变化；百花齐放、百家争鸣的局面，会更充分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。”

　　秦：“谢谢老师和我们这样开怀畅谈，真是没有听够。”

　　师：“你们同学在一起品茶的机会不多，不占你们时间了，以后有空再聊吧。”